换句话说，自然界不仅是人类生命和一切生命之源，而且是人类价值之源。

它好像就是上帝，简直可以称之为帝（如朱熹等人），但其实质却只是一个生，生生不已。从宗教的立场来看，上帝是超自然的创造者，而上帝创造人，就是为了统治和主宰自然。

但何谓天德？天德的意义不是别的，就是生，即不断生成，不断进化，不断创造。主张儒学是人文主义或人道主义者，看到了儒学对人的地位和能力的重视，认为儒学是以人为中心的，但又忽略了儒学对超越的追求和敬天思想，而缺乏对人的感性存在、感性欲望的充分肯定。人要全部实现天赋德性，还必须关怀、尊重和爱护自然界的一切生命，甚至包括无生命的山河大地。天命可畏，但又是可知的，君子之学就在于知天命。如果说，超越的问题是从存在上说。

儒学的价值理念中便包含着这层意思。提起对自然的崇敬，就容易想起以自然崇拜为特征的萨满教，似乎儒学也是这样的原始宗教。即使是它的社会政治理论，也是以此为基本的理论依据和理想追求的。

有什么样的修养和境界，对自然界的万物就有怎样的态度。仁是一种道德理性（在宋明儒学中，这一点更明显）。有人说，儒家是乐感文化，但这并不等于盲目的乐观主义。以诚待人，将心比心，就能尽人之性。

儒家提倡成己成物之学，就是讲这类道理。人与万物的区别，只在于人能推而物不能推（程颢语）。

我们应当发挥自己的优势。天地生物是无私的，但又有等次之分，形成一个生命序列。因此可见，人之所以为灵为贵，并不是居于万物之上，对万物实行暴力，而是关爱万物，养育万物，完成参赞化育之功，以此实现人的价值。人者仁也，仁者生也，这是一个古老而又富有新意的命题。

这就直接涉及人类的生活方式问题。按照这种说法，人类就只有心甘情愿地接受自然界的惩罚了。这就是中国哲学给我们的启示之一。礼是古代社会文明的标志，也是人的社会性的标志。

在天地生物这一点上，人与万物是平等的，人与万物都是天地的儿女。赞助是在客位上，从外面帮助。

儒学的理性是情感理性，不是知识理性、概念理性。可以赞天地之化育，则可以与天地参矣。

他所说的义，是一个价值理性范畴，具有普遍的适用性。但是，如果把社会凌驾于自然之上，以社会性高于自然性而自居，并且把自然性仅仅理解为生物性，这本身就是忘本。进入 蒙培元 的专栏 进入专题： 天人合一 。中国的天人合一哲学，具有人文主义宗教精神，如果能从中吸取丰富的精神营养，就能贡献于人类，使人类进入一个有美好家园的21世纪。天即自然界既然是生之本，因而是礼之本，当然要受到尊重，绝不亚于对其他二本（指先祖、君师）的尊敬。从古希腊到近现代，这一传统没有中断，只是形式有变化，比如从思辩理性到认知理性、工具理性。

关于现代化的问题，不属于本文讨论的范围，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，中国和东方能够实现现代化，而且正在实现现代化，但绝不意味着一定要抛弃自己的传统哲学才能实现。能尽物之性，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。

张载喜欢闻驴鸣，因为它体现了自然界的生命和谐。但是，人的需要在人文价值缺席或被斥退之后，就只能由生理欲望所决定，而人的生理欲望或物质欲望又是无止境的，这一点确实不同于一般动物。

他提出以时顺修[5]、节用裕民、节流开源[6]等主张，是很有生态意识的。但人心却来源于天，或者说，人心就是天心。

中国哲学讨论天即自然界有没有心的问题，最能说明这一点。价值不是由纯粹的认识决定的，根本上是由情感决定的。儒学不是唯理性主义的，也不是非理性主义的。这是实现持续发展的立足点。

但是，用智是有目的的。第二，人又是万物之灵，天下之贵。

因此，只能被埋进历史的坟墓，如果还主张用这种天人合一哲学解决现代化（乃至后现代化）的问题，那只能是白日做梦，说得更明确点，就是复古，就是反动。能尽人之性，则能尽物之性。

总之，从孔子思想中透露出来的一个重要信息，就是对天即自然界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尊敬与热爱，因为人的生命与自然界是不能分开的。对此应当重新解释和评价。

但这并不是说，问题已经解决。因为这样的物，其本身虽然没有生命，但它们与生命有非常密切的关系，它们是一切生命赖以存在的基础，其本身亦包含着生命的因素。程颐确实没有谈论天下大事、国家大事，而且是从刚刚发芽的柳树谈到生，谈到仁，这看起来是小事一桩，却关系到儒家思想的深层意蕴。孔子和荀子都是很重视礼的，也是很重视人的社会本质的。

儒家有一个传统，凡是自己使用过的东西都要加倍爱惜，这些物不仅是使用工具，而且有情感上的联系。人对自然界的山水、草木、飞禽、走兽有一种出自生命的关怀，而不是为了满足欲望而去控制、统治、占有、主宰，这样才能得到人生的乐趣。

这里似乎有一种真正的辩证理性值得我们深思。今天竟有人以不屑的口气说，难道这也是儒家的精神吗？他以为这是小题大做。

我们一方面需要认识、利用和开发自然界，另一方面又要保护、爱护和尊重自然界，这二者能不能找到一种连接点呢？我认为不仅能够，而且必须。总之，我们既需要发展科学技术，更要关心人文价值，使二者能够更好地结合起来。